七弦音

【全职】莫笑双秋（五十三·最终章）

“领队，领队……”谁的声音在喊，很远又很近。

“叶修。”身旁的人也在轻轻摇晃着他，见他终于从臂弯里抬起半个脸，眼神还很迷惘。“你最近怎么老打瞌睡啊，开个会都能趴桌上睡着，是不是太累了？”苏沐橙一边将他摇醒，一边不无担心地问。

“就是说。老叶你老实交代晚上是不是偷溜出去做贼了？还是说瞒着我们躲房间里和谁竞技场PK啊？我看那个K国的战法叫金什么来着，比赛期间就约你好几次，靠，你不能这样吧！我都约了多少回了你理都没理，厚此薄彼也要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那小子连孙翔这关都没完全过掉，哪有直接打守关BOSS的道理，再不然你把孙翔推出去和他PK啊！”

“黄少天你什么意思？”孙翔瞪着眼睛跳了起来。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副本BOSS身前的小怪似的，不打倒就站不到BOSS面前。

“哎都一样都一样，意思领会了就行。”黄少天摆摆手表示不用太在意。“也不是说你不行，但你也看到了那个金什么的战法比赛当中就敢公然说那——”

“黄少天闭嘴。”这回出声打断他的是叶修。不知是否刚睡醒的缘故，他开口声音有些滞涩，便轻咳了两声润润嗓。“你再吵吵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我靠不能吧，还带起床气的？！”桌子对面的黄少天压根不怂，一脸“我就是和你杠到底了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国家队开会期间领队带头睡觉，还训我，有没有天理了？老叶你信不信我立马跟冯主席打小报告去。”

“去吧，记得带药。”叶修说。

“你……”黄少天接不上话了，半晌捂着胸口COS了一把冯主席，拉着旁边王杰希的胳膊：“药、药……”

“滚。”王杰希面无表情。

这一番闹腾可以算作国家队日常，大家见怪不怪了。叶修本就有些疲倦，被黄少天一吵更是脑壳疼，就坐他身边的苏沐橙非常担心：“叶修你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就是头疼。”叶修单手捂着脑袋，“黄少天吵的。”

“哈哈哈哈弱爆了！”黄少天大笑，“让你知道本剑圣的厉害！”

全世界都知道了好吗？没看见世邀赛期间各国的翻译见是中国队的比赛时那种绝望而幽怨的眼神一直在看着你吗？众人心中腹诽。叶修直接没理他，从裤子口袋里摸了根烟叼上，也没点，咬着烟嘴问：“刚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

不愧是领队/老叶/叶修/前辈，这就把他自己没听前半段的事实翻篇了……众人感慨，佩服的佩服，鄙视的鄙视。主持会议的是队长喻文州，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就把手中的一分打印文件递给叶修：“这是新杰通宵整理出来的报告，关于这次赛事国家队一整个赛程的总结，联盟需要留档。你看一下是否合适？”

叶修接过，随即翻看起来。该说果然是张新杰写的东西，就是他在霸图时候的风格，条理清晰，重点大字加粗小字标注，一份文档都快写成战术报告了。再看一旁的张新杰，脸上挂着两个墨镜都盖不住的黑眼圈，神困体乏，明明才是最需要趴桌子上睡觉的那一位。

“很不错，辛苦了。”叶修发挥了一下领队的人文关怀，“就这样上交联盟吧。还有谁有事要报告领队的吗？没有我们就散会，让新杰回去补个觉。”

 

一场例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不过考虑到世邀赛夺冠，国家队现在也只是做个总结，队员们马上就要回归各自战队准备新赛季的比赛。当下也就没人计较这些，三三两两地先后离开。就连苏沐橙也被叶修打发着先把文件抱到他房间里去，他还想独自在这里待一会儿。

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叶修一人。

他点燃了那支叼在嘴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连同他胸中憋着的那股错愕一起。他感到脑袋无比地疼，有冷汗从脊背流下。

我……回来了。

头真的很疼，浮浮沉沉，晕乎乎的，就像醉酒后被人强行从睡梦中扯醒，两侧后脑还有一大块区域的痛觉神经在炸裂。叶修抽了几口烟，慢慢将一条手臂横亘在桌子上，又趴了回去。另一手在装烟盒的那只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两枚冠军戒指。

戒指被他攥在手心，他睁开眼睛摊开手，桌板底下的世界里，戒指的全貌便露了出来。

一枚打着GLORY印记的戒指，厚重的质感，内圈刻着一行英文“1st，world champion,china”，是首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的冠军戒指。另一枚相比之下则要寒碜一些，内圈同样刻有文字——“8th,Y.X,EE”。（嘉世：Excellent Era，缩写EE）

第八赛季联赛冠军，叶修，嘉世战队。

叶修的脑袋埋得更低了。这枚本不属于这里的联赛冠军戒指，竟然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战的萧山体育馆，他们依然在个人赛事中提前杀死比赛，击败轮回夺冠。早已按捺不住的人群将一整座场馆变作一片红色的海洋。挥舞的旗帜，到处都在尖叫着的粉丝，这是嘉世时隔多年后再次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领奖台上的他们从笑容灿烂的冯主席手中接过戒指，他和苏沐秋两人四手举起奖杯，苏沐橙揽着他俩的肩膀，开心地流眼泪。嘉世的一帮子队员们就围在周围，奖杯依次在每一个队员手中传递，大家便忍不住，挨个儿在上面落下虔诚一吻。

叶修的记忆停留在决赛后，老板陶轩带着大家庆祝胜利。每个人都很开心，苏沐秋揽着他笑，跟他诉说着未来，拉着他碰酒。叶修喝了那一大杯红酒，再醒来，就完全变换了世界。

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寂无声，安静得可以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叶修将两枚戒指放回了口袋，燃尽的烟拖起了长长一道雪尾。

 

上林苑的清晨，兴欣战队接二连三地从宿舍中出来，下了楼梯，却看见一楼餐桌上已经铺了一桌子的早饭，包子大饼油条豆浆馄饨煎饺，满满的一桌子，应有尽有。桌子旁边坐着一男一女，墙角放着两只行李箱。

“早！”苏沐橙笑眼弯弯先和大家打了招呼。她身边的叶修正在啃着一根油条，便把他五个沾满油渍的手指头冲这群人挥了挥，回头继续吃他的早饭。

“老大！”包子喊了一声。叶修点点头，指指桌上的早饭，包子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思考起了今天早上吃啥的哲学问题。

“哟，世界冠军回来了？”兴欣这边跟着就是资格最老的魏琛开口，“方锐那家伙呢，怎么不见人？”又走到桌子边，一脸嫌弃地看叶修，“怎么你也一起回来了？”

“方锐说他要和老林分享胜利的喜悦，跟着张新杰张佳乐去霸图了。”苏沐橙说。

“就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猥琐，连老搭档都不放过。这不过去给人添堵吗？”魏琛摇头。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没下限吗？”陈果终于忍不住了，抓狂。这魏琛在世邀赛期间就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感慨没有能蹭上这一趟车，不然他也搞个世界冠军玩玩。陈果黑着一张脸把兴欣的小辈们往另一个房间里赶，这货太不要脸了，得隔离，近墨者黑。

叶修啃完他那根油条，捧着豆浆咕咚咕咚喝了见底。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起身让开座位。

“你吃饱了？”苏沐橙惊讶。叶修和她一起买的早饭，他们一人两袋拎回上林苑。他没和苏沐橙一样还等着队友起床，而是自己一人先开吃。苏沐橙以为他饿得狠了，没想到扒拉了几口就起身走人，看叶修的样子还要出门？

“是啊，你们慢吃。”叶修说着抹干净嘴巴，他果然是要出门。

“哎叶修，你……”陈果喊住他，望着墙角立着的两只行李箱，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还回来的吧？第十一赛季的赛程安排已经发布，首战，我们打嘉世……”

嘉世是通过第十赛季挑战赛重返联盟的队伍，以队长邱非为核心，原嘉世训练营的一些成员组成的一支新战队。因为顶着嘉世的名，总也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叶修的一层关系，联盟看热闹不嫌事大，便再一次安排了挑战赛冠军和联赛冠军的激情碰撞，炒炒噱头。

“打嘉世你该问苏队啊，她才是兴欣的队长。”叶修笑笑。

“可是——”

“而且我们也不会输的吧。包子、小唐、一帆、罗辑、小安。”叶修的目光从兴欣的年轻人身上逐一扫过。

“交给我们！”唐柔表决心，她最喜欢挑战了。兴欣没有叶修又怎样，这不是还有他们这样一批冉冉升起的新星，足以支撑着这支战队。

“老大你放心去吧，我会永远想念你！”包子高喊着，立刻被罗辑捂住了嘴巴，五六双眼睛齐往这边瞪。这包子的脑回路就是清奇，话说忒不吉利，好像叶修不回来了似的。

“前辈是要锻炼我们，不能凡事依靠前辈，是这样的意思吗？”乔一帆问。

“嗯。”叶修没否认。他一手拉扯出了兴欣，总也会有离开的一天。可能不会是现在，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谁知道呢？世事难料，叶修也不敢保证陪着他们多久，兴欣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希望新人们都能有自己的成长方向。

“一帆你帮着沐橙做战术布置，慢慢学，不懂就来问我。就从对嘉世这场开始吧。”

“啊……好、好的！”

“你去哪儿？”苏沐橙问。

叶修人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冲她挥了挥手：“去看另一个苏队。”

“我靠这货更不是东西，连鬼都不放过！世界冠军还带去人家坟前炫耀的么？”魏琛怪叫着，被陈果塞了一嘴的大饼，恐吓道：“吃你的饭！”

“哎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老板娘别生气！”

 

南山公墓。

叶修买了一束他也叫不来名字的花，打车来到了墓园。时值盛夏，他抱着这束米黄色的、长得有点儿像雏菊的花走在青石板上。这条路来来去去他走过很多回，有时和苏沐橙，有时就他自己。路的尽头苏沐秋安静躺在他自己的一小块地方，春去秋来，雨雪风霜，他都冷冰冰地睡在那里。

叶修把花在墓前放下，对着墓碑点起了一支烟。

“苏沐秋。”他说着，吐出一口烟气。“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承蒙关照。能和你一起夺冠，我很开心。”

第八赛季的冠军戒指就在他的口袋里，他拿指肚轻轻摩挲，感受着它的存在。“刚我路过上林苑6排57幢，现在还是栋空屋。我打算攒个钱，或者让沐橙买下也一样。就还布置成在那边时候的样子，你住了那么些年的家，肯定也是习惯的吧。”

“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欢迎随时回家。”

“沐秋，谢谢……”

“说句不要脸的话，轮回的双一组合是很好，但我总觉得没有我们强。”

“你看，我们也已经证明了吧。虽然这都不算什么，我还是得谢谢你，让一叶之秋站到了秋木苏的身旁。”

“我真的很开心。”

“沐秋，我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活蹦乱跳。那边的嘉世，你好好照顾着啊，还有沐橙。还有可能又已经躺回去了的……我。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会记得和你一起的每一场比赛，珍惜我们共同拿到的冠军。”

“挺怀念的就是了……”

“还说要一起八九十赛季三连冠呢，信不信小周哭给你看？”

“后来张佳乐还打过你电话来着，他说什么了？”

……

烟点了一支又一支，叶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当然也不会有人回应就是了。他站了一会儿就坐下，坐久了又站起。忽然他盯着墓碑揉了揉眼睛，又睁眼，再揉了揉——墓碑上的照片，苏沐秋笑得阳光灿烂，可这……怎么是他一起打比赛的大苏沐秋啊？！

也太惊悚了！

叶修能清楚分辨苏沐秋十八岁和二十七岁时的不同，虽然都很帅气，但他确信这个就是二十七岁的苏沐秋没有错，和从前贴在这墓碑上的不同！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触及墓碑，竟是温暖的皮肤手感，还带体温！

靠……

明明看着就是冰冷的一座墓碑，摸起来居然是带温度的。他又伸手戳了一下，尼玛，果然还带弹性。

叶修这就不能理解了。太奇怪了，这不科学！说起来自从回来以后他一直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隐隐给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这会儿碰着如此诡异的墓碑，他抱着双臂仔细回忆了一阵，作息规律但居然通宵写材料的张新杰、林敬言已经退役离开但坚持要去霸图找老林的方锐、毫无缘由跟着自己一起出现在这里的第八赛季冠军戒指、墓碑照片上突然长大了的苏沐秋……

难道——！

叶修一惊，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轰隆一声乍雷，风云变色，天空五颜六色地不停换着色彩，明明还是白天，绚烂的火烧云燃起了半边晚霞。左手边在下雨，右手边在打雷，风从它们的中间穿过，在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

“叶修，叶修……”那风中的声音在喊他。大地也开始摇晃。

“叶修，叶修……”五彩斑斓的色块剥落，世界开始崩塌。

叶修猛地睁开了眼。

 

“你总算是醒了。”苏沐橙长长叹出一口气。

“温度也降下来了，37.1℃，基本没有大问题。”小徐医生说，手里拿着一根温度计。

苏沐橙望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叶修，耐心解释，“庆功宴上一杯红酒就倒，还发高烧，你吓死我们了你知道吗？”

难怪我总觉得头疼，还一身大汗……叶修后知后觉地想。他两只胳膊撑着床抬起身子，苏沐橙赶紧扶了他一把。“咳，沐橙，你哥呢？”

苏沐橙噗嗤一声突然就笑，叶修正纳闷呢，就传来苏沐秋气急败坏的声音：“别笑！”

苏沐橙笑得更欢了：“我哥他，哈哈，他、哈哈哈——叶修你是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

“沐橙！！！”门外的声音恼羞成怒。

“好好好，我不说。”苏沐橙捂嘴。她和苏沐秋还有小徐医生三人本来都守在床前，叶修醉酒后高烧不醒，三人正着急呢，结果就见昏迷着的人忽然伸手往前摸了一把，离他最近的苏沐秋不幸躺枪，被摸在脸上。叶修的手多快啊，摸完还戳了一下……苏沐秋噌的就跳了起来，一张俊脸涨了通红，对着这咸猪手揍也不是不揍也不是，最后在自家妹妹和小徐医生的错愕目光中一溜跑出了门外。

“他被调戏啦，害羞呢。”苏沐橙悄悄地附在叶修耳边说。

联想到梦境中那块皮肤触感的墓碑，叶修福至心灵明白了个大概。

“哎哟卧槽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叶修是真没忍住，直接笑趴在了毯子里。“队长别慌，我去写检讨。”

就这还写检讨，是唯恐知道他笑话的人还不够多吗？苏沐秋咬牙切齿地冲进来，抡起袖子准备暴力镇压：“叶修你再闹！你先给我醒了你那酒成吗！”

生龙活虎的苏沐秋，捂嘴偷笑的苏沐橙，一边一个就站在他床前。叶修眨巴眨巴眼睛，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他们刚刚夺得了第八赛季的联赛冠军，还有无尽的未来可以期待。

真好。

他想着，冲着兄妹俩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你们都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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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四个月，27W字，我也是写过长篇的人了。谢谢一路跟着看到这里的大家，谢谢帮我提意见的大家，谢谢点小红心小蓝手的大家，谢谢和我讨论不管是全职剧情还是莫笑双秋剧情的大家！有些给了我提醒，有些着实我另有想法，我剧情流写不出CP，对不起。但我永远喜欢伞修橙！